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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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細雪紛紛揚揚而下,落在珩容的頭發、肩膀上,他穿著黑衣的身影越發挺拔修長,透出一片孤寂來。

景其殊忽然想知道珩容的來歷,他為什麽要來盟主府做仆從,為什麽會對鮫人那麽了解……芥子幻境裏的白貝殼,到底是給誰準備的。

這些想法堆積在景其殊心裏,醞釀出一種全然陌生的情緒來,酸酸的,澀澀的。

讓人高興不起來。

珩容走出去很遠,發覺景其殊沒追上來,回頭看,那人還傻楞楞站在雪裏。

雪花落在他的發頂,像是白了頭一樣。

珩容伸手調動真力,想為景其殊擋去頭頂的落雪,動手的前一刻,不知為何卻停住了。

站在雪裏的景其殊跟他以前認識的小鮫人不太一樣,他養的鮫人有點傻,記性也不好,時常忘事兒,嚴重時,連自己是誰都記不住。

鮫人的智慧可以與人族媲美,可他的鮫鮫卻傻乎乎的,只能跟池子裏的錦鯉玩到一起去。

他的洞府,是留給鮫鮫的,裏面空間很大,養了很多花花草草,就算鮫鮫一輩子不離開,也不會悶。

可大概是因為一輩子太長,鮫鮫還是從裏面出來了,倒是沒有如他所想那般到處被人欺負,反而無師自通了修煉,結識了三五好友,還成立了天道盟。

統領天下仙道。

這已經與他認識的鮫鮫完全不同了。

不會黏著他,不會動不動就掉眼淚,會在他面前端架子,也與他有了分歧。

他有了一個新的名字,叫景其殊。

珩容輕笑著眨了眨眼,對景其殊道:“仙尊,不走嗎?”

景其殊很想說,別叫他仙尊。

可張了口,卻又什麽都沒說出來。

想說的話又堵在心裏,他低下頭,輕輕應了一聲,就走到珩容身邊去。

現在還不算太晚,路上還有些沒收攤的小販,兩人誰也沒提快點回去,就這麽像兩個凡人一樣並肩走著,雪落了滿身。

走到一半,珩容忽然快步離開,景其殊站在原地等了一會兒,見他捧著一把傘回來。

珩容將傘撐開,罩在景其殊頭頂上,紛紛揚揚的雪花被擋住了,珩容都:“仙尊,走吧。”

景其殊:“……”

他看了一眼珩容握著傘柄的手,骨節分明的五指與竹節制成的傘柄相得益彰。

景其殊的指尖動了兩下,沒搞清楚自己心裏在想什麽,蠢蠢欲動的指尖又歸於平寂。

兩人就這樣沈默著到了客棧,天已經黑了,隔壁的流鶯似錦點上了燈籠,燈火通明中,細碎的雪花飄揚而下,路人經過,都要哈出一口白霧。

進了客棧門,珩容就收了傘,兩人衣擺都粘上泥點,珩容道:“仙尊,上樓去換衣服吧。”

算著時辰,景其殊服下的丹藥藥效要到期了,他的魚尾又要露出來了。

讓兩人沒想到的是,他們到了房間門口,卻見鶯歌早已站在門外等著。

見兩人過來,她沖二人一福身:“兩位仙長,我已經想好,我決定聽你們的勸告,取消與錢夫人的交易。”

這結果也不出乎兩人預料,景其殊沒說話,珩容道:“取消交易要你和錢夫人配合,明日隨我們去錢府。”

“好。”鶯歌點頭。

珩容道:“時候不早了,你先回去吧。”

鶯歌乖順點頭,臨走前,又特意沖景其殊福身:“之前的事情,多謝仙長。”

送走鶯歌,景其殊很不自在:“她謝我幹什麽,我又沒幫上忙。”

珩容卻笑著搖頭,將房門推開。

景其殊進了門,他自從來了這個地方,就一直維持著鮫人的姿態,白天匆匆出門,眼下還是頭一遭,從這種角度打量這個房間。

之前熟悉的房間一下陌生起來,景其殊站在房間中央不知所措,珩容笑著看他一眼,沒讓他坐下,自己從芥子袋中取出紙筆,開始寫信。

景其殊問:“你寫什麽?”

珩容道:“明日若是順利,我們應該能帶著鶯歌和錢夫人回天道盟去,提前跟盟主打聲招呼。”

“哦,對。”景其殊才想起這茬。

姽婳之術,他和珩容都不會解,這事兒得交給宣懷瑾,應該提前跟宣懷瑾說一聲。

景其殊粗放慣了,根本沒想起這茬,看到珩容臉上露出“果不其然”的無奈表情,他心虛地搓了搓鼻尖兒。

而這時,房門被敲響。

珩容道:“進來。”

客棧小二推門走了進來,手裏拎著個拖把。

看到景其殊,小二一楞,又退回去看了看門口,這沒走錯門啊,怎麽忽然多了一個人。

珩容是一個人來開的房,他正在寫信,頭也不擡道:“他是我朋友,暫住一夜,明日就走。”

“好嘞。”小二很快反應過來,拎著拖把進了門,沖景其殊笑道:“這位客官,您往旁邊讓讓,小的要拖地。”

景其殊只好後退幾步,小二動作利索,很快拖到了景其殊腳邊,景其殊只好再退,身體不小心撞到了珩容身上,珩容的墨灑了,擡頭無奈地看他。

景其殊手足無措,眼神可憐地看看正埋頭拖地的小二,再看看珩容,那意思很明白,是拖把先動的手。

珩容只好起身,拉著景其殊繞過桌子,來到床邊,將他摁在床上:“坐在這兒。”

景其殊老老實實坐在床上,珩容又回去寫信。

過了一會兒,景其殊忽然感覺雙腿發熱,他心道不好,靈丹的藥效要過了。

小二拖得起勁兒,根本沒有離開的意思,景其殊捏著自己的衣角,扭捏了一會兒,咬牙喚道:“珩容……”

他聲音很小,哼哼唧唧的像是在撒嬌,剛才還埋頭拖地的小二一點都不懂事兒的擡起頭,看向景其殊。

景其殊更窘迫了,他僵著身子不敢動,正在與自己的魚尾抗衡,只好更可憐地喚了珩容一聲:“珩容。”

珩容終於擡起頭,景其殊臉色發紅地坐在床邊,整個人說不出的僵硬,他一楞,很快明白怎麽回事,放下手中紙筆,快步走到床邊:“你累了,要睡了嗎?”

景其殊不知道他在說什麽,可憐巴巴地配合著點了點頭。

珩容蹲跪在床邊,伸手為景其殊脫掉腳上的鞋子,將他已經僵硬的雙腿托到床上,展開被子蓋好,又放下了床帳。

動作流暢,一點也不難為情。

旁邊小二目睹這一切後眨了眨眼,似乎明白了什麽。

難怪兩個人要住同一個房間,原來如此。

珩容做完這些後,才轉頭對小二道:“已經很幹凈了,多謝,我朋友要休息,你可以去別的房間打掃了。”

小二一臉了然,連連點頭:“是,小的明白,已經脫完——不是,已經拖完了,這就走,這就走。”

他將最後一小塊地方收拾幹凈後,拎著拖把水桶離開了,珩容跟在他身後將房門上了鎖,這才回到床邊,將床帳掀開一小塊,卻見景其殊正蒙著被褥在脫褲子。

動作笨拙。

見珩容看他,景其殊的動作瞬間僵住,紅著臉擡頭,悶聲道:“幹嘛。”

珩容失笑,將床帳重新合上,低聲道:“小二走了,你脫吧。”

景其殊:“……”

奇奇怪怪的。

景其殊紅著臉把褲子脫了,剛放好,雙腿就控制不住變成了魚尾,這床只有兩米多長,雙腿化成魚尾後,根本放不開,尾巴尖兒從被褥另外一端露出來。

景其殊郁悶地晃動了兩下尾巴,珩容白天說得很對,他不應該去管鶯歌和錢夫人的閑事,還是快點把他的鮫珠找回來吧,老是這樣,可怎麽行。

與尾巴尖兒縮回被褥裏後,景其殊就掀開了床帳,郁悶地對外面說:“我好了。”

珩容也寫完了信,拿過來,交給景其殊看。

景其殊掃了兩眼,措辭合適,寥寥幾句就把這邊的情況說了一遍,還順便幫他隱瞞了尋找鮫珠的事情,只說是搜查幽冥道時的意外發現。

景其殊很滿意,隨手將這封信疊成紙飛機狀,指尖冒出靈火,火苗很快吞噬了信紙。

不出一刻鐘,這封信就會出現在宣懷瑾的桌子上。

珩容卻沒走,在景其殊身邊坐下。

他低聲道:“給我看看你的尾巴。”

景其殊一下就捂緊了自己的小被子。

珩容哭笑不得:“我只是想看看你吞食靈丹後,一切是否正常。”

抽取自己的真力給別人服用這種事,他也是第一次做,真龍之力不是什麽人都可以消化的,景其殊服下靈丹後化出人腿的過程很痛苦,他看出來了,他怕這丹藥給景其殊帶來什麽不好的影響。

說話時心思是很單純的,只是擔心景其殊而已,被景其殊捂被子這一個小動作一打斷,珩容自己都覺得不對勁了。

景其殊更是面紅耳赤,他才知道自己想多了,紅著臉掀開被子的一角:“沒什麽,挺正常的。”

藏在被褥下的鱗片平整光滑,看上去手感很好的樣子,珩容伸手摸了一下,比他記憶中軟,用被子捂得熱乎乎的。

景其殊卻被摸得顫抖了一下,一把就將被角給捂死了。

他耳垂發燙,瞪著珩容:“別亂摸。”

珩容:“……”

鮫鮫,你的魚尾巴我都摸過無數次了,每一片鱗片我都碰過了,你現在才跟我說,別亂摸?

作者有話要說:  嗚嗚嗚不準你摸鮫鮫,媽媽不同意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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